看上去很幸福

邓笛/编译

有人偷窥

马丁坐在后座，看到姐姐琳达和姐夫威尔德亲密的样子，心里很是感动。一对夫妻结婚十余年尚能如此恩爱，实属不易。马丁心中感慨是有缘由的，他结婚才五年，与妻子就彼此厌倦而办了离婚手续，此番他从让他幸福又伤心的加利福尼亚飞到纽约，是想看望一下姐姐后，出国赴巴黎谋职去。

汽车在琳达家门前停下。这是一幢带花园的非常气派的别墅，足以表明主人尊贵的身份。此刻是深夜一点，琳达的孩子们和保姆已经入睡了。马丁与姐姐、姐夫回忆着一些回事，不时发出阵阵欢笑，其乐融融。琳达拿出三只杯子，分别斟上威士忌。她劝说弟弟在纽约多玩几天再走。马丁说，他至多呆到星期一，然后就要去波士顿处理一些事情，并从那里乘飞机去巴黎。

“你总是让我失望，”琳达说，“不过这两天有几个聚会，或许会有什么人和事让你舍不得走呢。”

这时，马丁神色有了变化，目不转睛地紧盯着窗外。“你们有客人要来？”他问。

“客人？”威尔德说，“深更半夜的哪会约什么客人？”

“那儿有一个人往屋里窥视，”马丁说，“阳台上还架着梯子……他现在要走了……”

“我的孩子！”琳达从沙发上跳起来，往楼上孩子们的卧室奔去。威尔德和马丁也一起上了楼。

孩子们的卧室里只亮着一盏灯，散发着柔光。孩子们睡得很香，保姆躺在他们的身边发出鼾声。一切正常。马丁打开通往阳台的门。然后他顺着撑在阳台上的梯子走了下去。威尔德拿了一支手电筒也随后跟上。马丁刚才看到那个人往花园前的小树林跑去的，但是现在除几根折断的细树枝，看不见任何人。他们只好无功而返。

经过检查，家里的东西一样未丢，估计那人没有能走进家里。那个梯子是家里的园丁当天下午用过后忘掉收起来留下的。

不过，马丁说，他若是再碰上那人，一定能把他认出来，因为当时马丁与那人相隔的距离不算远，而且屋内的灯光正好照在那人的脸上。

威尔德建议报警，琳达坚决不同意，她担心警察来了不但捉不到那人，还会将孩子们吵醒。她认为那人并没有做什么，只不过是往窗户里看看，没有必要因为一个过路人看了一眼窗户就让一家人睡不成觉。

“那他深更半夜想干什么？要么是看你，你每次换衣服总不知道把窗帘拉上！”威尔德说。

“你这是什么话？”琳达火了，尖着嗓子说，“难道你想让我的房间跟你的一样，大白天也把窗帘拉得严严实实？我看你有病！”

“拜托，拜托，”马丁赶紧说，“我可不是来听你们吵架的。”

威尔德连忙道歉，琳达也笑了起来。然后三人分头去睡。一夜无话。

恩爱夫妻

第二天一早，威尔德报了警，但马丁面对警察却说不出什么，因为毕竟是深夜，他确定不了那人的体形、身高。他只记得那张脸，这用语言是难以表达清楚的。

晚上，马丁与姐姐、姐夫一道先要参加一个鸡尾酒会，然后还要去一个朋友家赴宴。参加酒会的有不少是社会名流，但马丁初来乍到，不认识人，主要由琳达陪着。琳达借这机会劝马丁考虑再婚，马丁摇摇头，大讲单身的好处。但他突然停下不讲了。一个身材高挑、衣著华丽的金发女子走了进来。此女端庄大方，容貌美丽，神情文静而温存，她在因迟到而与女主人打招呼时，声音柔和，带有一种惹人怜爱的忧郁。她无疑是这个聚会当中最漂亮的女人。马丁想请琳达介绍自己与这位美女认识。琳达笑着让弟弟不要浪费时间。她说那个女人名叫安妮，已经结婚了。“瞧，”琳达说，“那就是她的丈夫。”

顺着琳达的手势，马丁看到一个穿着合体的深色西服的高个子男人正背朝着他与威尔德等人兴致勃勃地谈着话。这时，威尔德看到了他，示意他过去。马丁在威尔德介绍他与那个叫鲍曼的高个子男人相识的时候努力想装出轻松的样子，但这很不容易，因为他一看到鲍曼那张富有光泽、透着自信的脸，立刻确信鲍曼就是昨天晚上在他姐姐家窗前窥视的人。

鲍曼邀请马丁和威尔德第二天参加他家举行的家庭网球赛。这时，琳达也走了过来。后来，马丁注意到，鲍曼与琳达分手时，亲了一下她的面颊，虽然这是礼节性的动作，但是二人的配合似乎也太娴熟了。

马丁决定暂不将他的发现告诉姐姐和姐夫。因为他想，以鲍曼的身份，深更半夜爬别人家的窗户肯定不是为了盗窃财物。那是为了什么？他想到，那天晚上琳达坚决不同意报警并且为此与威尔德争吵的样子，又想到刚刚鲍曼与琳达吻别时娴熟的动作，还有，琳达与威尔德不在同一卧室睡觉，威尔德几乎每周都要出差……马丁为自己的这种联想感到羞愧，但又情不自禁。琳达是自己的姐姐，他很爱她，而且琳达也不是那种水性杨花的人，但是，也难说，毕竟已经许多年不在一起生活了。不管如何，此事不可声张，暗中观察观察再作道理。

第二天午饭后，在去鲍曼家的路上，马丁从姐姐和姐夫嘴里了解到鲍曼夫妇的一些情况。鲍曼和安妮是人们公认的最相配的一对，他们均出自名门望族，门当户对，又都是相貌出众，男俊女靓。他们家境富裕，常举行家庭派对；他们作风正派，从未发生过饱暖思淫的事情；他们有很高的社会地位，受到人们的尊敬……

鲍曼的球技也不一般，在鲍曼家的家庭网球场上，从小受过网球训练的马丁在与鲍曼的对垒中也丝毫沾不到任何便宜。再加之，中间有一段时间，鲍曼夫人前来观阵，马丁就有些分心，屡屡失球。鲍曼夫人观球时，一语不发，既不为好球叫好，也不对臭球发表议论，对一切都很冷淡，甚至对在附近玩耍的自己的二个孩子也不多看一眼。

比赛结束后，天近黄昏。马丁走近鲍曼，把他叫到僻静的一个角落。他要鲍曼交待前天夜里为什么要爬他姐姐家的窗户。鲍曼一开始拒不承认，但是马丁威胁要将他知道的告诉姐姐和姐夫。无奈之下，鲍曼交待了真相。

留点想头

鲍曼夫妻在众人眼里是幸福的一对，然而事实上他们夫妻之间危机重重。白天，他们在别人面前大秀幸福，到了晚上家里的门一关上，幸福的表演就结束了。鲍曼想寻找答案，想知道别人家会不会也像他们家一样，表面幸福，实质冷漠。他希望看到，别的人不但看上去是幸福的，实质上也是幸福的。所以，他经常偷窥。结果，他发现，周围的人似乎个个都很幸福——他们面露笑容，与人握手寒暄；他们与家人在车站总是难舍难分；他们在学校的家长会上介绍自己是如何培养孩子的；他们开派对办晚会；他们买衣服、买保险……然而，他窥视到情况却是另一个样子。比如，怀特夫人，就是昨晚的鸡尾酒会上那个始终挽着她丈夫胳膊的女人。她丈夫说点玩笑话，她就开心地笑，并不时与她的丈夫喁喁细语，二人像是热恋中的情侣。可是，晚上回到家，他们相互一句话也不说。女的上楼先是服一大把药品，然后在脸上抹一些护肤霜，贴一张面膜，就独自一人睡觉了。而男的呢，坐在楼下的沙发上自斟自饮威士忌，半瓶下肚以后，倒在沙发上就睡着了，连鞋都未脱。鲍曼窥视过几次都是一个样。这对大庭广众下的爱情鸟在家里只有药片、威士忌和沉默无言。再比如，费尔比夫妇。费尔比先生，就是在昨晚的鸡尾酒会上那个最有绅士风度的人，他在公共场所总是对老婆大献殷勤，让别的女人又妒忌又感动。可是回到家，他就是一个大老爷，费尔比太太充其量只是一个家庭女仆，稍不留神，就遭喝斥……

“够了！”马丁不让他再说下去，“你偷窥我姐姐的家也想获得同样的发现？”

“他们或许是我最后的希望。”鲍曼说，“那天晚上，我是第一次偷看他们家。应该说我看到了希望。我看到你们三人围坐在一起，有说有笑，一派温馨。”

“听着！”马丁说，双眼逼视着鲍曼。“如果今后，我听我姐姐说，晚上还有人在她家窗前晃动，我就会把你偷窥的丑行公布于众，并报告警察。”

“我熟识的那些人家几乎都被我暗中拜访过了，却个个让我失望。”鲍曼说，“唯有你姐姐家是一个例外。我想我不会再去了。我不能让自己对家庭亲情彻底绝望。我要留一点想头。”他说完转身缓缓离去。

马丁看着他的背影，想到了那晚琳达和威尔德的争吵。他对婚姻突然有了领悟，那就是一个金婚老人曾经说过的一句话：即使最幸福的婚姻，一生中也会有200次离婚的念头和50次想掐死对方的想法！不能因为夫妻生活中的磕磕绊绊，就对婚姻失去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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