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龚明德 星期日 晴.

李劼人托巴金购蚊香

■ 短札试读之十四

龚明德

上个世纪八十年代初巴金曾复信给李劼人的女儿李眉，高度赞扬她父亲的文学创作。巴金这样评价长篇小说《死水微澜》的作者李劼人：“只有他才是成都的历史家，过去的成都活在他的笔下。”巴金就在这封给李劼人子女的信中呼吁要在成都恢复重建李劼人故居“菱窠”，“要让今天的旅游者知道成都有过这样一位大作家”。

不久，在成都的东郊就有占地好几亩的李劼人故居即菱窠的重修并开放了，还把菱窠附近的一条街道命名为“劼人路”。这，当然都是政府行为了，但其中巴金这些重量级的文化名人大声呼吁的作用是不可低估的。

不光在“公”的方面巴金与李劼人是如此契合，即便在“私”的交往上也仍然是非常密切的。读过下面这封李劼人一九六二年年初写给巴金的私信，就能具体感受他们两人之间互相信任的深厚情感。

巴金老哥：今天接到赐寄的《北洋军阀统治时期史话》第六册，非常感谢！得此，则此书便成完璧，将来于我参考时大为有利，感谢！感谢！三月初在京晤面，还要面谢！同时，希望您不要忘记了前岁托购的三星牌蚊香，极愿三月在京当面交我，至请！至请！

拙著《大波》第三部，赶在一九六一年十二月二十八日写完，现正复习资料，不日即将着手写第四部了。成都的物质生活开始好转，黑市浪潮已被压退，生活费开始降低，不过要回复到一九五七年的程度，似乎尚有待耳！知注并闻，一切俟在京面谈可也。专此并颂新年纳福

李劼人　一九六二年一月四日

这封书信，表明了李劼人与巴金的私人关系的确是很密切的。巴金在一篇文章中，称李劼人为他的“良师益友”。这封信中李劼人称巴金为“老哥”，并非年龄意义上的长幼。其实这一年李劼人已经七十一岁，巴金才五十八岁。“老哥”的称呼表明两人之间亲如兄弟，而且显示了年逾古稀的李劼人对年幼自己十二三岁的巴金的信任和依赖。

在《为了忘却的记念》里，鲁迅说柔石是“一个惟一的不但敢于随便谈笑，而且还敢于托他办点私事的人”，以此来显示柔石与他的关系之近。在李劼人的这封信中，前面的内容全是托巴金代办“私事”即帮着买书和买蚊香。托买当时这种很难弄到手的日常用品蚊香时，李劼人的口气是只有对可以完全信赖的友人才能这样表达的———“极愿……当面交我”已是不容稍缓，再加上两个带着惊叹号的“至请”，更是令巴金非千方百计买到不可了。

才刚刚春初，李劼人这样的大作家、大官(当时他任成都市副市长、全国政协委员、全国人大代表)，就开始忙乎夏天度日的驱蚊药片，而且是再一次地催办，足见上个世纪六十年代的商品供应之紧张状况。总之，一家人的防止蚊虫叮咬、安度夏天的大事，全拜托给可以信任和依赖的“巴金老哥”了。

巴金从上世纪四十年代末起，就定居上海。在这相对而言物质供应较为丰富的大城市上海，沙汀托他买过打火石、曹禺托他买过羽绒被，这里李劼人又托他买蚊香，而且点明要买这种驱蚊性能可能较好一些的“三星牌”蚊香。据巴金书信所写，巴金家里备有一个专用本，记录各地朋友托买的东西以及寄来的钱款，不时在信中通报余款多少、哪种物品已经邮寄或正在托人购买中或在等待货品到店等等办理进程详细的情况。

信的后半部分，便是鲁迅所讲的“随便谈笑”了。一九六二年前后的好多年是个什么年代，五六十岁以上的人谁都知道。那时，全国范围内的浮夸风、谎报风一直在猛烈地刮着，受害的不仅仅只有亿万老百姓，连李劼人这样的现任政府官员和著名文化人也照样受害。面对巴金这样的老乡兼老同行，也更是老朋友，李劼人冷静地分析成都的经济市场，反映了他实事求是的品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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