鸿爪雪泥记书缘
2012/12/17 点击数:630
[作者] 难得“湖图”
[单位] 难得“湖图”
[摘要] 飞虎兄在同学聚会时不无调侃地说,他当年之所以填报湖南大学图书馆班,是奔着“图”字而来的。飞虎兄在安化山村里放电影画幻灯片,一心想学画画,原以为有图必有画,可以圆他的美术之梦。大学期间,这位仁兄经常溜号,跑到湖南师范学院美术系旁听去了,宽宏的潘野主任也从不点他的卯。到底工夫不负有心人,飞虎的勤奋和执着加上他的才气,终于成就了一番事业。
鸿爪雪泥记书缘
曾主陶
飞虎兄在同学聚会时不无调侃地说,他当年之所以填报湖南大学图书馆班,是奔着“图”字而来的。飞虎兄在安化山村里放电影画幻灯片,一心想学画画,原以为有图必有画,可以圆他的美术之梦。大学期间,这位仁兄经常溜号,跑到湖南师范学院美术系旁听去了,宽宏的潘野主任也从不点他的卯。到底工夫不负有心人,飞虎的勤奋和执着加上他的才气,终于成就了一番事业。
我填报湖南大学图书馆班,却是奔着其中的“书”字而去的。三十年来,因为爱书而读书,而买书,而藏书,而出书,而卖书,与书结下了不解之缘。但惭愧的是我却少有成就,仅仅是在“书”字周边留下了些许零乱的脚印。
在湖南省社会科学院图书馆工作的十年,是最有时间读书的。这里不仅有丰富的藏书,而且读者也特少,真像个象牙宝塔。我按照王晋卿师传授的目录学知识,从辨章学术考镜源流的《四库全书总目》入手,以为掌握了读书的利器,就可以事半功倍。一头扎下去,结果收不得边。花了两年时间,在通读了《四库全书总目》以及几部与《总目》相关的书目后,越读越没有信心。面对浩如烟海的四部群书,觉得要读的书太多了,甚至认为人生太短暂太渺小了。以短暂的生命去挑战源远流长的中国文献,是多么的不明智。此时,韩继章兄要我将两年阅读书志学的心得作个小结,显然也是个提醒。我就撰写了一篇《四库系列目录叙略》的文章,发表在韩兄编辑的《图书馆》杂志1985年的第4期,治目录学的经历也就浅尝而止了。现在回想起来,幸得韩兄提醒及时,不然的话,图书馆班早就出“宝”了。
我调整了阅读的方向,选择湖湘文化图书作为重点,但很快我就发现湖湘文化方面的图书也是汗牛充栋,皓首难穷的。于是我尝试着走出书斋,一边走一边读。读湖南地方志,结合考察一些湖南的名胜古迹;读湘籍名人的诗文集,就去拜访名人的故里。如读曾国藩的书,就到双峰县去看他的富厚堂;读陶澍的书,就到安化去看他的印心石屋,读左宗棠的书,就到湘阴县去看他的柳庄,读王夫之的书,就到衡阳去看他的湘西草堂。三十年来,我就成了这样一个不折不扣的“走读生”,足迹由长沙市到市郊四县,再到全省各地,举凡省内的名胜古迹、祠堂庙宇、书院会馆、古塔牌坊,以及名人的故居、墓地、纪念场所等,我大多身临其境。
最近几年来,我参与了《湖湘文库》的编辑出版工作,在副主任中虽然叨陪末座,能忝列其中,也是人生的一件幸事。朋友们说,做《湖湘文库》是名山事业,青史留名。我不指望名垂千古,但《湖湘文库》的编纂工作为我边走边读的生涯续上了难忘的一笔。
为《文库》的编辑工作,我先后到了北京图书馆、南京图书馆、上海图书馆、湖北省图书馆、武汉市图书馆、江西省图书馆、安徽省图书馆、广东省图书馆、中山大学图书馆、桂林图书馆、云南省图书馆、贵州省图书馆、四川省图书馆。奔跑于这些图书馆之间,将我的人脉资源和图书馆学的专业知识发挥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通过这些图书馆,我获得了《文库》所需的特殊资料,也读到了一些平生未见的奇书。
为了编纂《湖湘文库》中的《湖南会馆史料九种》,我又做了几次走读穿梭,让我的走读生涯平添几分韵味。在北京,我多次走读了宣武门外和崇文门外大大小小的湖南会馆,这些会馆是明清时期湘籍京官们为湖南文人进京考试或官员候补而建。宣武门南的虎坊路、烂缦胡同、北半截胡同、米市胡同、贾家胡同、保安寺街、南横东街、椿树上三条、香炉营等几十个大街小弄,我走得稀烂;崇文门外东草厂的一巷到十巷,也不知道走了多少遍。这两个地方,就连分配到北京一住三十年的老同学们,也未见得有我熟悉。在长江中下流,我从江西南昌出发,经九江、湖口、安庆、潜山、芜湖、南陵、合肥、到南京,这些地方既是当年湘军征战之区,也是湘商发祥之地,大都有湖南会馆。在运河两岸,我从杭州出发,经苏州、无锡、常州、镇江、扬州、淮安、连云港、到山东济宁,这是因漕运而形成的商道,在一些重要商埠,在在均有湖南会馆。在汉口,我走读了汉口的宝庆码头和宝庆一街、二街、三街,以及汉口长郡会馆、湖南总商会会馆遗址。在汉口还走读了当年繁荣今日消亡了的鹦鹉洲木材市场,神往当年湘商五湖十八帮扬威武汉的场面。汉口宝庆码头是宝庆府的商人、船夫、排客与外地商人血拼出来的,宝庆人历来崇文重武,往往能舍身取义,我们班上同学如陈能华、曲晓伟、戴一云、彭一中、罗益群等都是古宝庆府人,他们或许秉承了这种血性。在湘桂商道上,我从桂林出发,经兴安、临川、临桂、恭城、贺州、到梧州,这条商道是湘商由湘入漓下西江到广州的要道。走读这条商道,才知道“商业改变一切”是真理。湘商在桂北市场无孔不入,湖南会馆不仅修在交通要道,而且建到了大山深处。在湘黔商道上,我走读路线从本省的洪江出发,经黔城、会同、靖州,过贵州的黎平、锦屏、天柱、岑巩、石阡,到贵阳,当年的湘商们正是由沅江而上,进入贵州的清水江或进入舞阳河,至今黔东南至贵阳一带的重要商埠多有湖南会馆(禹王宫)。在四川,清代康雍乾时期的“湖广填四川”运动,绝大多数是湖南、湖北移民,且湖南移民多于湖北,而湖南移民以永州、衡州、宝庆三府居多。四川曾经有湖广会馆、湖南会馆470多处。走读四川的湖南会馆,我在四川省图书馆的地方文献阅览室中整整坐了四天,一口气读完200多本四川省新编县市志。然后从成都出发,经新津、金堂、中江、南充、仪陇、营山、乐至、到筠连,横穿了成都平原,看到了许多难以见其全貌而且规模宏大的湖南会馆。在湘粤商道上我的走读从韶关开始,经广东的仁化、南雄、乐昌,到本省的汝城、宜章、临武、蓝山。其中尤以乐昌县的老坪石镇为当年湘粤货物集散之地,昔日的楚南会馆极其宏伟华丽。
几次走读活动,前前后后持续了三年之久。
九十年代初,我进入湖南的出版系统,干起了出书、卖书的营生,虽然行业有改变,但书缘并未了结。我的岗位无论是出版部长还是社长,都与书有直接的广泛的联系。我一度负责过版权贸易工作,先后参加了伦敦书展、法兰克福书展、越南和柬埔寨华文书展,以及香港书展、台湾书展,走读所至已有18个国家。在英国,我曾进入大英博物院和剑桥大学图书馆中文部阅览图书;也曾深入日本的多所中小学图书馆考察教学用书;也曾三次带团去法兰克福,在世界顶级的书业博览会上看足了的“热闹”。
大约从上世纪八十年代中期开始,我养成了逛书店逛旧货市场的习惯,而且这一习惯至今难改。那时长沙市黄泥街书市、宝南街旧货市场,还有长沙市古旧书店,生意异常红火,我是那里的常客。前些年,宝南街旧货市场搬到了清水塘,到了家门口,淘“宝”淘旧书更为方便。这么多年来,我为淘书淘“宝”花了不少精力,也花了不少银子。图书积累得不少,估计不下3万册,去年湖南省还评了我“书香文明家庭”。案头书多,胸中书少,在同学们面前吹牛皮,惭愧得很!
现在身心向老,体力不支,不再想多走了,但阅读的兴头不减。谁要我们学了图书馆专业呢,结果把读书变成了终身必修的功课。我的理想是在退休后,回到桃花江老家,盖数椽瓦屋,再辟几畦菜地,过上几年读书种菜的耕读生活。
2012.12.17